后世改编的元剧《赵氏孤儿》,程婴作为悲剧角色的张力不断增加

更新日期:2022-09-17 21:05:19阅读:4044次编辑:来源:友谊影视
在众多改编本中,程婴作为悲剧角色的张力不断被增制。自哈切特始,剧中多出现一个程婴献子的否定性力量来增强他的行动阻力。程妻是将阻止程婴献子行动的阻力肉身化呈现,阻力是自然人性、母性、个体生存价值等不被符

在众多改编本中,程婴作为悲剧角色的张力不断被增制。自哈切特始,剧中多出现一个程婴献子的否定性力量来增强他的行动阻力。程妻是将阻止程婴献子行动的阻力肉身化呈现,阻力是自然人性、母性、个体生存价值等不被符号系统归于主要话语的“私欲”。

妻子作为一个柔软的父权附庸,依靠着一种需要在国家大义和群体利益面前压抑的力量,一种来自人作为生物的生物本能、自然之力来质疑这套牺牲赴死、复仇复权的符号规则。程妻的出现将存在于程婴身体里的两种碰撞的力量给实体化,突出前置来逼迫他去处理。

高宣雄版本中的程妻问出了两个问题,一是问程婴,“约定算什么?义理算什么?竟然要因此保住别人的孩子要杀掉自己的孩子?”程婴无力辩解,只能用生物本性抢夺孩子,在抢夺的过程中,大喊“脖子要断了!腰要断了!”程妻不舍,只得放手。“在此我们会联想到《灰阑记》或者《圣经》中所罗门王的审判,生母会放手。对程妻来说,母子缘分比任何社会关系都重要,生母比用语言定的任何约定、任何义理都更重要”。

“约定”和“义理”来自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规定性力量,汇集而成构成了符号系统的一部分。这种看似约定俗成,实为“自上而下”的利他性规则在人类不断对其进行的操演过程中变成了被训练出的“自然而然之本能”,因此基于此“本能”,程婴选择献子救赵孤也救下全城其他的婴孩,但在复仇结束后如行尸走肉般穿行于为这件事而死之人的灵魂之间,这样的结果也确证了他之前一切行动的合理与否究竟难明。

程妻问出的第二个问题对象不明,她问:“不是王侯将相的孩子,生来就被别人的八字决定生死吗?”如果前面的问题还可以用“本能”来解答,那第二个问题则显得残忍。它更像是程婴身上的另一部分力量借程妻这位被符号系统排除在外的女性之口在对囿困自己的符号系统发问,向制定这套符号系统运转规则的权力所有者发问:父亲献祭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合理的吗?生命存在阶次吗?掌权者有资格夺取人的性命吗?主人的话语能说服实在界吗?

詹姆斯。芬顿剧本中将程婴的献子救孤的阻力发展到了极致,首先程妻对程婴的救孤阻力。程婴搬来公孙杆臼来劝程妻献子救孤,程妻悲痛且无力地答应了之后,二人的对话为。

即便在男性依靠其权力进行的暴力性掠夺中,她作为一个女性无力反抗自己的孩子被带走,但她的最后一句台词表明了是父权秩序杀死了她这位母亲。她同样质疑了献子救孤行为的合理性一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套秩序可以有效运行,为什么女性无法在丈夫决定掠走自己亲生孩子的时候阻止他,为什么男性可以对女性做如此残忍之事,而残忍之后又以仁爱之名安慰到:“我的女儿”。

芬顿除了为程婴设置了一位“歇斯底里”的妻子之外,还设置了程子灵魂的角色。他的改编是基于其委托者高利·道兰导演所提供的“赵氏孤儿”剧本和文献材料,剧作家虽尚未言明这些剧本和文献材料的具体版本和内容为何,但基于它们提出一个困惑一一为什么“陨命的孩子遭到命运的无情对待,而后在某种程度上被这部剧所忘怀”?

这一困惑使人不得不回溯“赵氏孤儿”的现代改编版本,不管是何种戏剧样式的更改,皆集体商量好了“遗弃”那个婴儿。而这个被遗忘的人物在詹姆斯·芬顿的剧本中以灵魂的方式长大了,出现在了剧本的最后一幕。依此版本创作的音乐剧版本的《赵氏孤儿》抓住了这个新的人物,并将其的戏份扩张,让他作为一个飘荡在舞台上的幽灵,以全知视角凝视着发生的一切。

音乐剧导演徐俊在导演阐述中认为,不管在纪君祥最初的版本中,还是在经过现代剧作家改编的版本中,“个体的生命没有得到足够的聚焦:比如程婴的儿子,他没有权利和能力反抗自己的‘死’,甚至没有权利去质疑,他成了复仇的‘牺牲’,一个被忘却的‘符号”。

因此徐俊将只出现在芬顿剧本最后一幕的程子灵魂拖拽出“坟墓”,让他始终关注着叙事进程,但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改变一切。这个“符号”被如此前置显现,有两方面的作用:

其一,程子灵魂在全知视角中短暂升格为“大他者”。虽然在剧作中,詹姆斯·芬顿称之为阴谋、命运,徐俊的改编台词也称之为命运,但它实为父权秩序下的伦理规约与个体维持其生命本能之间,暂时无解的矛盾。“大他者”在程子灵魂这个“有限凡人”的掩护下,显在的符号状态出现,使得这个“矛盾”始终飘荡在剧中人四周,让整个悲剧都浸润在这个暂时不可完全把握且清晰表述的符号剩余里,在这个此刻无法消解的矛盾里。

其二,程子灵魂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角色又有其局内人的身份,并以此身份对其他参与者行为合理性提出质疑:他幽灵般的游荡使得程婴献子救孤这一行动的后果被时刻放置在舞台上,逼迫着观众去承认一一“哪怕他做出了客观意义上的‘伟大牺牲’,他也必须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如此,程婴这一人物的张力更突出了,他在崇高与卑琐之间,同时拥有着善良和罪恶,英雄的绝对合理性在此处被质疑了。

由于程子灵魂的始终在场,程子灵魂和拥有肉身的角色的冲突更加明显。“幽灵与吸血鬼是拼命在我们一一实际存在的人类一一中寻找生命物质的隐蔽形式”。所以游荡在舞台上的程子灵魂不断在耗尽肉身们的生存意志,即作为蜷缩在肉身们体内的实体性维度的反向力量,与符号系统认可的正向力量相互围剿,变成促使他们向前行动的动力机制。

他需要借助和使用他者的肉身一一通过消耗或损毁他者的肉身来证明其自身的合理性。程子是被符号系统阉割掉但不死的实体,所以才能以“灵魂”的状态存在着。他以不死的实体身份始终冲撞着这套忠义赴死、牺牲保种的符号系统,质疑符号系统的合理性,并且在符号系统的裂缝中探头询问,自己的死亡是凭什么。

程子灵魂和程妻都是以程婴所持符号系统之中的一个“构成性例外”,他们以程婴自己行动所造成的一个“伤口”的形态出现,表明他们是程婴进入象征界时被符号系统阉割的伤口所产生的脓疮,来不断质疑他献子救孤、复仇成仁行动合理性的反向力量。“只要伤口从身体的(符号性和符号化)现实中凸显出来,它就是‘一小片实在界’一个无法融入‘我们身体’之整体的令人讨厌的肿瘤。”“从符号界中被排除出去的事物,在征兆这一实在界中回归”,以证明主人的话语并非可以说服、命名一切物,实在界是符号系统始终无法消化的实在。

程婴的牺牲亲子行为获得符号系统男性共同体中的位置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的与身体之内的“女性性”力量决裂,这些被排除在外的力量以一种不死实体存在着,在他协助孤儿完成了复仇之后对他展开审判。于是他在本应满足的时刻反而载载穿行于灵魂们身侧或是来到了程子灵魂的坟墓前赎罪,正是他在与实在界会面之时,通过自己的符号性死亡来反问这一切行为的合理性。

张俪赵氏孤儿程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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